My father is aging but never outdated
扫视岁岁的课桌时,她看到了那本龙应台的《孩子,你慢慢来》,随手翻开,由于许久没有体会纸质书的触感,加上书上居然还有小表妹的笔记,更是惊喜。“哦”,可她随即想起来,“这是她们老师列的必读书目之一,是要检查读书笔记的。诶,还以为是她自愿写的”。
在她的家庭里,父亲扮演着龙应台那样的角色——“集责任于一身的严格的教育者,但是又充满温暖”。但她与安德烈的“我只在乎好玩”不同,在成长的过程中,一方面为了减轻父亲的要求给她带来的压力,她逐渐将父亲的要求逐渐内化为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我不是被迫···,而是我自己愿意···”,久而久之,要求自己成为了她的一种习惯,“躬自厚而薄则于人,则远怨矣”则成为她的座右铭之一。另一方面,她在那些卓越的人身上看到的不受那么多的束缚的热爱一样东西而带来的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强烈地影响了她的人生观价值观。
她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有些矛盾的个体。但在她知道父亲熟悉和喜欢自己跟他相似的那一部分,故而每当父亲说
“好好复习了没”
,即使现在的她早已不那么在乎最终的考试成绩而更在乎在过程中学到了什么,她还是会答
“那当然了,考试肯定没问题。”
这时父亲总满意且骄傲的跟母亲说,
“看,这是我的嫡系弟子!”
。
她心里想的却是“嗯没错,不过呢我比老爸你思想更开放一些,胸怀上也更加宽容,哈哈”。
所以这天,当她连着花了两个小时看完这本书的时候,她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位妈妈对于自己和孩子成长过程的描写,却是末尾安德烈从自己的视角出发解释的母亲(虽然有不可否认的位置效应,但是毫无疑问,此时的她和这位十九岁的少年更有共鸣)——
跟什么都放手的父亲比起来,母亲简直就是我和弟弟的 “家庭独裁 ”。今天我能够理解了:她对我一方面极其严格,督促我努力学习,认真做事,一方面却又极其讲究自由尊重和理性思考。这两种有点矛盾的态度来自她自己身上两个成长印记:一个是她本身在台湾所受的教养——保守的,传统的;另一个却是,她是一个成长在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知识分子——崇尚自由和理性。
十岁,我就发现,在抽象思维和大视野大问题上,她好像懂得很多,但是德国生活里的琐琐碎碎、点点滴滴,华安(安德烈)懂得多。因为这种 “分裂 ”,我就常常和她有不同意见,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因为有这样不进入 “状况 ”的母亲而觉得羞愧。
今天,我却以母亲的异国文化为荣,以这样的母亲为荣。即使我们在过去的岁月里常常有沟通的困难,我想告诉她:不要忘记这些过去的记忆,因为这些记忆,会跟着我们的人生,一生一世,只不过,它们不再像我们儿时那么的明显。你可以说:“孩子,你慢慢来 ”,可是有时候,快快地 “放手 ”,或许也是必要的。我知道,这很难,难极了,但是如果你记得我们儿时的甜蜜时光,如果你知道你在我们心中永远的位置,或许,它就会容易一点点。
昨晚,她坐在老爸的办公桌上和他聊天,他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你这样的寒性体质,应该多吃···”
然而她却走神,偷偷注视着自己从小就羡慕的老爸的大眼睛,发现那双眼皮竟然开始有些塌了。
她回过神来,“···实际上有时候想想,自己说的也不一定对。想想你那个包(页面最下方),其实你们这个年纪,审美就是这样的,也挺好的”
,惊诧于老爸的让步, ** “这就是一个父亲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收获么?可是,对于老爸这样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固执己见,但到了这个年龄,居然没有变得偏执,反而还能反省自己么?毕竟,就连这个年龄的我,有时也会十分固执而不自知。” **
她不由得对老爸产生了敬佩。
主动提议让妈妈和岁岁先回家,自己陪老爸呆在学校,直到他看完寝室再一起回去。教室和办公室都熄灯了, “老爸我们现在去哪里呆着?”
“去操场散步呗”
“这可是老妈都没有的待遇啊,老妈可跟我说了,你运动太少,叫你一起去散步也不去“
“嘿嘿”
“我就有一点跟你妈妈玩不到一起去,电视节目,欸,你说她看的那些娱乐节目有什么好看的?无聊至极!”他抱怨,“要是世界上都是我这样的人,根本没人看这种节目,应该只有科教频道,新闻,法律,体育…..”
“对啊,但是有这么多老人啊还有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啊,要是只有这些节目她们怎么打发无聊时光呢?你想想”
“欸,也是,嗯,你说的也对”
他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你在兰州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难受了得有一个星期。”
那年,大四,她满十八岁前几天,父亲便跟她开着玩笑倾吐自己的情感“欸,你马上就要逃离我的魔掌了”
。而她早已习惯父亲的“感情细腻”,有些不以为意。那时她觉得,以自己的心智之成熟,父亲早该放手了。
而后来她才发觉,自己远没自己想象的“成熟”,只是懂得一点道理罢了,甚至有些道理,虽然说的出口,却也不是真懂。她曾尝试从父亲的角度想一想,
“十几年中,你每天都看着一棵小树的长大,爱护它,照料它,为它修剪。而有一天,小树长大了,可以自己吸收养分,获取阳光,不再需要你为它施肥,那时,除了些许的欣慰,大概还有不再被需要的失落和无力。诶,大概正如发展心理学课本上讲的,这是所有父母必经的一个过程。”
“诶呀,很正常的啦,父母也有个成长的过程嘛”
此时她回想起过去父亲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她谆谆教导的强势,于是欣慰于现在和老爸的对话中自己享受到的平等,可是想到此处,她却感到有些害怕了——在和父亲的关系天平上,她自身的想法越来越多,专业方面也非老爸能插手,而一直要求自己时刻紧跟年轻人的潮流、手中的电子产品永远是最新款、各种“逗比<第三声>”
“醉了”
“欧巴”
“宝宝”
都轻松使用的爸爸,却真的成了“老”爸。